— 状况百出的那个况 —

[全职/王乔]等风来。

•cp:王杰希x乔一帆
•ooc、bug属于半年前的我,与现在的我无关(……)
•旧文改造重发

高亮🙌•BE(死亡预警(请泽女士不要打我(消费一下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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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风来。


0.

"王杰希:

见信如面。

第一次叫你大名,还不是很习惯呀。

我想给你写信,但是写什么呢?抱歉,我现在有些困倦。

那就说说小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好了。"

1.

盛夏的蝉在鸣叫,炽热的风吹动树叶的末梢,有雀鸟惊起,翅膀扑棱棱,坐落在云朵的另一端,目的地是秋天。

“一帆,来。”太师椅上的老人慈眉善目,抽着水烟袋里的烟,烟雾将他的脸笼罩,白色的胡子微微发颤。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漫不经心的摇着这把年岁颇大的椅子,眼睛眯着,皱纹铭刻在脸颊眼角,唤着自己的徒弟。

“欸——”

乔一帆在庭院里远远应着,急急忙忙从草垛里脱身,安抚着叫嚷不停的羊羔果果,一路小跑进了屋,脏兮兮的小手在裤子上不住蹭着。

老人眼神不错,轻而易举看见了徒弟的小动作,叹一口气:“一帆,衣服自己洗。”

乔一帆一吐舌头:“我知道啦。”语毕,少年眼睛亮闪闪的看向自己老师,“师父,您叫我做什么呀?”

他很喜欢师父屋里的味道,哪怕是夏天如此闷热的天气也依旧凉凉的,空气中漂浮着水香的味道,虽然有一点点属于老人的腐朽气息,却更加安心,它提醒着乔一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人愿意接受着自己的存在。

“嗯...”老人沉吟片刻,半晌没说话,一双浑浊的眸子看向窗外被乔一帆打理出来的生机盎然的花叶,似是想起了什么,眼睛亮了几分,却又很快隐去。椅子嘎吱嘎吱,乔一帆看见上面的黄漆已经脱落,黑色的字迹斑驳,露出漆下暗色的木。

“一帆,今年种一点银杏吧。种子去找隔壁苏姨要,说是我让你去拿的。”老人的指节轻轻敲打着扶手,“还有什么来着...唔,你再去练练我教你的‘虞美人’好了。莫要用太多食材。”

“师父...”苏姨已经过世了,在三月前。

乔一帆看着师父认真无比的脸,到底还是没有提醒他,转而闷闷应了一声,转身出去了,轻轻带上门。

他走了几步,又忍不住回头去偷偷看师父。

灿烂的阳光穿透木窗铺洒在老人脚边,像一条河,将他和年少的岁月分开。

乔一帆不知为什么,鼻子一酸,他跑快了几分,生怕停太久被师父看出异样。

他的发丝被风扬起,闪烁着最最年轻的光泽。

2.

乔一帆坐在石阶上发呆。

羊喂好了,那只叫果果的羊羔总是吃不饱似的,一生气还会用柔软的耳朵拱他;衣服晾好了,今天下午应该就晒的干;'虞美人’已经做好了,应该可以让师父开心;那么银杏的种子在哪里找呢?

他手撑着下巴,很是苦恼的自言自语。

“银杏?你要它的种子吗?”

蓦地,一个声音打断了他。

乔一帆下意识抬起头。

是一个看上去和他年岁相仿的少年,他身着纯白色的衬衫,看上去就柔软的料子,外面包裹着剪裁合身的小马甲,胸口有一枚绿色叶子模样的胸针,下身是短裤和半腿袜,皮鞋被擦得发亮。少年微微俯下身看着自己,歪了歪头,一双眼睛虽然有些不对称,五官却还是比常人精致许多,眸色是很好看的绿色。

这是犯规。乔一帆想。怎么会有人穿的那么怪却又莫名协调好看,怎么会有人眼睛都不对称却还是好看,怎么会有人眼睛是绿色。

他看着自己的粗布衣裳,又想到自己并不起眼的眸色,有些不好意思,往后缩了一缩,点点头。

少年虽穿着看上去就贵重,却毫不拘束的一屁股坐在了旁边。许是离得太近的缘故,乔一帆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。

乔一帆不知为什么有些局促,话说的不是很利索,小心翼翼向旁边挪了一些,怕自己沾了土的裤腿儿弄脏他的白袜。

少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,学着乔一帆手撑着下巴,又问了一遍:”你是要银杏种子么?“

“啊...是的。”

“我可以给你。”

“诶...?不会麻烦你的话那真是太感谢了!”

少年淡淡的说:“会麻烦。所以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。”

“....”乔一帆泄了气,他这样的小少爷他只在最好的酒楼里见到过,虽然那些惊鸿一瞥的富家子弟全然没有一个像面前这位似的不认生,可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就知道,他们要的东西就算把自己卖了也买不起呀。

少年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无意识鼓起腮帮的男孩儿,像极了家里那只仓鼠,眼里染上笑意:“也不是什么贵重的。我饿了,有吃的吗?”

吃的!这个可以有!

乔一帆眼睛一亮,献宝似的将放在身后晾着的小蒸笼捧给他,“这是我做的点心!很好吃的!”

蒸笼里,深碧色的叶上卧着两个小巧的枣色团子,红撞绿却因深色的缘故并不显突兀,小刀勾勒出浅浅纹路,细看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。

“哦?”少年一挑眉,很感兴趣的样子接过,“这是什么?”

“这个叫’虞美人‘,是我老师教我做的,枣泥调馅儿,外边点了花汁,挺好吃的。”乔一帆砸吧砸吧嘴,一看便是个爱甜食的主儿。

他发现乔一帆说话有不太浓的京腔,一不小心就顺着尾音悄悄溜了出来,亏得本人还不自知,可爱得很。

他咽下一个,点头,“嗯,不错。”

“那...”乔一帆持续眼睛亮亮。

少年看他一眼,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尘灰,答非所问:“我是王杰希,我还会来找你的。下次来,我会带着种子。”转身就走的样子不要太酷!

“啊?我,我叫乔一帆!!”

王杰希身形顿了一下,点点头,消失在了街的尽头。

“蒸笼好歹还我啊...”

3.

“……所以说,那个蒸笼呢?

好啦,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
你那里天气应该还不错吧。虽然现在问这个问题已经晚了,不过还是想问问,你在那边有没有吃到比我做的点心更好吃的东西?

……你会不会偶尔也想念我呢?”

4.

“小心!”乔一帆站在土墙下边儿急得不行,又不好去接翻墙过来的王杰希,开玩笑,手臂骨折那还可以?!

王杰希不以为然,跨坐在墙上,面无表情,手一翻,很是利落的跳在地上。

“没事。”小少爷倒是平静,安抚的拍了拍比他本人还担心的乔一帆,手心触到他单薄背脊上的骨骼,皱了皱眉,太瘦了。

他像是想起什么,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布袋递给乔一帆,努努嘴:“喏,种子。”

布袋子安安静静躺在乔一帆的手心,驼色的缎带打出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,乳白色的布料上用针线不熟练的写出几个奇怪的字符。

乔一帆的注意力很快被这几个字符吸引了:“这是什么呀?”

“哦……这是外文。”王杰希说,想了想又补充道:“这上面本来就有的。”眼神却不看乔一帆的眼睛,而是看着地面上一只慢慢爬行的天牛。

乔一帆也没有追究,笑笑:“我看不懂欸……对了,真是谢谢你了,否则真不知道哪里可以得种子。”

王杰希颔首,嗯。

他们两个并肩坐在草垛旁,乔一帆一度担心王杰希会不会嫌弃对他来说其实舒适又干爽的草垛,毕竟的确有些灰尘,但事实是王杰希坐下的比他还快,末了还抬起眼静静看他,仿佛在疑惑他为什么不坐下。

乔一帆挠挠头,有些为自己想太多而不好意思,盘腿坐下。

流云的尾巴搭在远处的塔尖,糖葫芦的叫卖声由远及近,又消失在了街尾。

“乞巧节,我们一起去灯会看灯好不好?”

乔一帆从发呆中惊醒,看向旁边目视前方,下巴埋在膝盖里的王杰希,看似平静的问话,耳朵尖却悄悄暴露出粉红。

“乞巧节……是多久呀?”

“……七月初七。”王杰希皱着眉想了想,又说:“你可以出来吗?就晚上一小会儿。”

“七月初七。”乔一帆重复了一遍,点点头,“但是要早点回来,我还要给师父熬药。”

师父身体渐渐有些不太好了。

“唔,可以,到时候我来找你。”王杰希也学着他点点头,没有追问师父是谁,转而和他道了别就匆匆走了。

仿佛刚才的漫长无语只是为了一句少年携伴去游玩的邀约作铺垫。

5.

“我当时并不知道乞巧节就是七夕,否则谁还会那么傻答应你一起去看灯啊?

还有,你啊,怎么当是不告诉我那一句外文的意思呢?

你知不知道,我为了这一句牵绊了多久。”

6.

乞巧节当天,向来不太和同龄人来往的乔一帆早早敲响了师父的房门。

“师父?”

“进来吧。”老人咳嗽了几声,声音从屋里沉沉传了出来。

吱呀——

老旧的木门履行着遮风避雨的职责,吱呀声在静默的时光长河中一次又一次奏响,最终隐没在损坏中。

老人早已自己打理好,随意翻看着一本封皮都已破损,却用日历纸好好包装的书,老花镜挂在鼻梁。

“师父,那个……我想……唔。”乔一帆很少提出想出去玩的要求,他自小便帮师父打下手、干家务,很少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出去撒野的机会。

老人没有抬头,书页轻轻翻了一页。

“一帆,师父说过,说话不要吞吞吐吐。”

“是!”乔一帆一个激灵,像只炸毛的小动物,又很快怂拉下尾巴。

“师父,今天是乞巧节,我可以晚上去看灯会吗?”见师父没有说话,他又生怕不同意似的,急急忙忙说道:“不会去很久……就是一会会……”

老人笑了出来,含笑的眼睛看向乔一帆:“当然可以,听说今年的灯会是由王家承办的,很不错呢,可惜我不可以去人太多的地方,太闹腾。”

“谢谢师父……!我去干活啦!”乔一帆心情很好的样子,转身就想去将今日的活计做完。

“欸,慢着。”见徒弟疑惑的转回头,老人有些不放心的问了一句:“你一个人?”

乔一帆歪了歪头,很快答道:“当然不是啦,和前几天偶然认识的小伙伴一起。”

“好。”语罢,他又低下头去翻看那一本已经看过无数遍的书。

沙拉拉,书页唱响。

7.

“来,把手给我。”王杰希仿佛翻墙上瘾,还试图让乔一帆和他一起翻墙。

乔一帆有些犹豫:“可以走正门呀。”

“你上来啊。”他的手在空中不动。

他倔不过,到底还是服输,叹了口气,握住王杰希的手,一借力,差点将王杰希也拉下来。

被拽了个踉跄的王杰希在墙上难得咬牙切齿:“你自己也使力啊,怎么看着瘦拉起来那么重。”

“抱歉……!”乔一帆一吐舌头,手忙脚乱借着王杰希的手爬上了墙。

“你没爬过墙?”

耿直的乔一帆乖巧摇头,半晌又提问:“所以你怎么会这么熟练啊?”

王杰希拒绝承认从小从家里溜出来练就一手好翻墙本领,下巴朝远方一抬:“喏。”

“怎么啦?……哇!”乔一帆看过去,眼里倒映出一片灯火的色彩,眸子晶晶亮亮,煞是好看。

那是今晚的灯会,这样看能看到桥上的风景。

骑在父亲肩上欢笑的,扎着两个翘得高高的羊角辫的小女孩;站在人群中吐火的艺人;人声鼎沸的集市……

是人间烟火。

王杰希有些得意:“好看吧?我们去下边看,那样更好看。”

他的手没有松开,乔一帆头一次被这样牵着,感觉有些奇妙,对另一个人的温度也有些不舍,犹豫了一下,轻轻反握住了王杰希的手指。

8.

“这个是兔子灯,这个是莲花灯,这个是蝴蝶灯……”

乔一帆看的眼花缭乱,看到最后眼睛都花了,只会晕乎乎的说好看,还要抓住王杰希的手,两个小孩生怕被人流挤散。

逛到最后,眼前是一条蜿蜒的河,方才拥挤的人山人海不知何时已经散开,只有几对男女在河边放着河灯,倾诉着恋情的心事。

乔一帆还在回味方才这辈子都未曾看见过的繁盛,王杰希突然松开了手,他说,我马上回来。

王杰希回来的很快,他身后藏着什么似的,脸上笑盈盈,眼睛仿佛盛了星星。

许是看灯会彻底激发了王杰希为数不多的孩子气,他现在看上去天真烂漫,全然无半点乔一帆之前见他的小大人模样,也不是心事重重的面无表情,而是笑意璀璨。

很好看。乔一帆看的发怔。

看了那么多灯,王杰希眼里的灯,最好看 。

“发什么呆呢。”王杰希被看的有些炸毛,脸上的笑收敛了些,眼里的星星暗淡不少。他一边说,一边从身后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河灯。

是兔子灯,只因刚才乔一帆对它看了很久。

乔一帆突然有想哭的冲动,他掩饰着低下头,鼻子却忍不住抽了一下。

王杰希看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,有些好笑,拍拍他的肩,说,走,咱们去放灯。

好。一起。他听见自己这么回答着。

脆弱的河灯承载着两个少年不语的心愿,就那么晃晃悠悠,却又坚定的远去。

9.

“我后来自己去灯会,还是想去放兔子灯,却再也找不到你买的那种。

唉,你说河灯到底灵不灵呢?

你肯定会说‘本来就是个寄愿’吧?

不过如果真的灵的话,怎么我的愿望一个也没实现呢。”

10.

直到园里花草几度凋谢又生长,直到那一颗若干年前的银杏逐渐长的比乔一帆高,在秋天也会生出金灿的伞状叶片,直到师父过世,乔一帆将他葬在这颗沐浴着秋天的银杏树下。

师父无妻无子,收了无父无母的乔一帆做徒弟,乔一帆却也只知这个爱抽烟的老头儿姓叶。他的离去为乔一帆本不一帆风顺的青春,画上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句号。

王杰希偶尔也会找他,依旧是翻墙,乔一帆说了他很多次他也不改,每次不语,下次依旧。

有一次王杰希消失了很久,大概六个多月,回来以后长高了一点儿,其他倒是变化不大,见他第一句话就是:“我去了国外,那里的冰淇淋,还没你做的冰糕好吃。”

乔一帆愣愣的点头,他甚至不知道冰淇淋是什么。

他也成长了不少,依旧家务缠身,偶尔买卖点心,也过的下去。

王杰希每次来找他,虽然表情不丰富——乔一帆猜是他小时候因为大小眼不被人待见,结果长大了看人常常面无表情,吓到不少小孩——可是眼里总会有笑意。他辨别的出来,因为那是属于他的星星。

可这一次,有些不一样。

“喏。”一声轻响,乔一帆将盘子搁在坐在桌前沉默不语的王杰希面前。

他今天闷闷不乐,话也很少,问他想吃什么,也只是两个字就打发了——“都好。”

乔一帆不喜欢人说随便,于是爱说随便的王杰希硬生生改成了爱说都好的王杰希。

他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,椅子腿儿划过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
“怎么了?”直觉和视觉告诉他,今天的王杰希不对劲,很不对劲。

“一帆。”王杰希抬头直视他,那双翡翠色的眼睛里,翻滚着乔一帆看不懂的情绪,“我要去国外经商了。”

“那……那很好啊。”乔一帆一愣,脱口而出的话是下意识的判断,随即翻涌上心房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失落,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,却又疑惑,好朋友去其他地方开辟自己的世界,虽然远了点儿,虽然,虽然见的次数可能会少点儿,甚至因为这个混乱的年代,这辈子再见一面都难,可是作为朋友,自己应该祝福不是吗?

王杰希不理会他的回答,又说道:“我不能不走,家里的人和财产已经被转移到国外,现在形势那么乱,留在这里,我们会被人吃的渣都不剩。”

“……我都知道。”乔一帆不明白王杰希为什么要和他说那么多,自己想挂上笑意,以一个哥们儿的角度安慰他,却发现脸上表情僵硬的连维持面无表情都难。

他们不知为什么都没有说话,压抑而凝滞的空气留下了一长串空白。

远方有妇人孩童的哭喊,乔一帆听着,突然惊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那一声声欢声笑语早已涂抹上悲剧色彩。

“我带你走。”

王杰希知道乔一帆看上去温柔,甚至有些懦弱,可涉及底线的事却都是一百万分倔强。他抱着极小的概率小心翼翼询问,心里虽早已知道这场莫名其妙对话的结局,却又像溺水的人,渴望抱住最后一根浮木。

他同时也知道,这场始于好奇的友谊,早已被岁月变质成了不可言说的感情。

乔一帆沉默着,但并没有让王杰希抛出这句话后等了太久,而是笑了笑,说。

“我不走,我要去参军。”

“你疯了乔一帆!!!!”王杰希猛地站起,椅子随着过于激烈的动作向后倒下,砸出并不清脆的沉沉的响,他死死看着乔一帆,乔一帆却不直视他。

“你一不习武,二身体也不算好,凭什么去参军?!送死吗!你知不知道……”王杰希越来越激动,脸上的平静面具碎裂成了碎片。

“可大家都走了,她们怎么办?”乔一帆也站起来了,他声音不大却清晰,他指着窗外的狼藉,语速逐渐加快:“那些一砖一瓦怎么办?儿童们的笑容怎么办?比我更弱的老百姓怎么办?那棵银杏怎么办?”

他顿了顿。

“师父的墓,怎么办?”

王杰希张了张口,喉咙却被堵塞住了棉花,什么也说不出。

他颓然的低下头,一次次重复:“傻子。傻子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
“你也是。”

王杰希看上去并不想多说,拿下挂在衣架上的大衣转身就走。

“等等……”有人唤住了他。

“……你,在国外的话,遇到合适的姑娘,就结婚吧,身边有人陪,总是好的。”

“……”王杰希动作慢了一拍,大步走出门去。

已是落雪时节,雀鸟啄食着粮仓外的谷粒,提防着酣睡的猫。

他们最后一次的见面,没有大口喝酒的痛哭,没有贴心贴意的嘱咐,也没有展望未来会更加美好的祈愿,甚至没有下次再见的期望。

只有雪,无声无息落下。

良久,乔一帆抿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汤,被苦的呲牙咧嘴,眼泪一不小心就掉了出来。

一滴滴落在茶水里绽放涟漪,融开苦涩的咸味儿,他流了泪,却不知道为何而流。

11.

“你可真够绝的,我不就劝了你一句早日结婚吗,愣是几年没和我写信,我想着不写拉倒吧,可最后我还是给你写了这一封,也是你走之后的第一封。

估计也是最后一封啦。

我现在到了南京,虽然十二月,南京也不是很冷。

仗不知多久才打完,却是突然,就很想念你。”

12.

当兵很苦,每一日熄灯前的夜话是唯一的闲谈时间。和乔一帆住一起的一个小伙算是半个海归,家道中落,不得已回国当兵,英文勉强,起码比乔一帆这个没上过学的强。

一次,乔一帆受了伤,刀尖顺着锁骨向下划拉了十几厘米,手臂骨折,包扎时愣是没吭声,终于好好坐下休息后,脱力似的摔在硬梆梆的床上。

战友凑过来问他还行不,乔一帆闭着眼睛白着脸,点点头。

战友在旁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,挠挠头就想溜,却被乔一帆逮住了。

“欸,你帮我看看这上面的外语,写的是啥呗。”

乔一帆挣扎着用完好对手从贴近心房的内衫口袋中掏出一个有些旧,却干净无污的小口袋。

战友接过,瞄了一眼,乐了:“我说,这是哪个姑娘写给你的?哎哟我给你念念啊——‘我等着你成为我的风’,啧啧,这年头。”

我等着你。

刚才还不吭声的乔一帆,突然用手掩盖住了眼眶。

真的,真的好累。

13.

这封乔一帆亲笔的信最后和一叠报纸一起送到王杰希手中。

王杰希看着看着,身边姑姑的儿子还在闹腾,他却提不起兴趣去像往常一样逗他,手上的烟灰烫了手指。

他上楼进了书房,熟门熟路拉开一个被锁好的抽屉,里面的,密密麻麻的信件被码好摆在其中,细看下来每一封都是王杰希的手书。

信面上用规规矩矩的字体填写着收信人的名字。

“乔一帆收。”

他叹了口气,将手上皱巴巴的信和那份报纸一起摆了进去,锁好,钥匙却丢出窗外。

王杰希关上了书房门,迟到许久的泪水,一滴一滴滚落。

报纸上分分明明印着。

“12.13,南京沦陷。”

王杰希突然就很想回到故乡,去看看那一棵银杏的模样。


14.

他曾经写了很多信。



15.

“你收了信,千万别给我回信啊,我打完仗说不定又要去下一个地方了,收不着怎么办。

……欸,我战友叫我了,只能先就此搁笔。

你要好好的,娶一个漂亮姑娘。

最后,我任性一回,以乔一帆的名义对你说一句话。

我想了那么多年,纠结了那么久。

我想,我还是放不下你。

乔一帆

1937.12.2”


16.

良久,王杰希似是想到了什么,轻笑一声。

“我也爱你,一定会永远记住你。”

男人话音未落,脸上残余温柔笑意消失殆尽,接着落下地的,是一颗又一颗的泪水。

像开了什么开关,离别后就再未哭过的王杰希,背靠着柜子缓缓坐下,手盖着脸,无声地将自己埋葬。




厚重的书桌上放在最显眼位置的,正是那个乔一帆念念不忘的木条笼子。

现在没有风来。

以后也再也不会。


——————fin

_(:з」∠)_这个时候装傻就对了(落月装傻.jpg)
装弱就对了_(:з」∠)_(花泽装弱.jpg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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